中国女足队员刘爱玲的足球之路：打破偏见，追求梦想

“女孩踢足球没有前途，而且很辛苦。跳舞和演奏乐器要好得多……”许多人对女孩踢足球抱有偏见，这种想法在几十年前甚至更糟糕。

2000年9月20日，中国女足队员刘爱玲（左）带球突破对方防守。2000年悉尼奥运会女足小组赛，中国女足以1比2负于挪威队，无缘四强。图片来源：新华社

1985年，湖北姑娘刘爱玲代表当地女足队参加了首届全国女足邀请赛。这位18岁的女孩给北京女足主教练尚瑞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后，尚瑞华便到湖北找到刘爱玲，希望把这颗“璞玉”带回北京队。

面对尚瑞华的长途跋涉，刘爱玲的家人有些犹豫。“家里人都以为足球是男生的运动，我当时就快中专毕业分配工作了，那时候觉得还是出去打工好，工资待遇好，离家近。”

犹豫的不仅仅是刘爱玲的家人。1973年出生的上海女孩孙文品学兼优，考入了上海市重点中学大同中学。孙文对足球痴迷不已，一心想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然而，进入这样一所以学习为重的重点中学后，她的足球梦几乎就此破灭。身为教师的母亲并不赞成她踢足球，但家人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她的坚持，接受了她的梦想。

2013年1月16日，中国队球员浦伟（右）与韩国队球员池晓然（中）在比赛中争球。同日，在重庆永川举行的国际女足邀请赛上，中国队以2比0战胜韩国队。图片来源：新华社

在浦炜父亲最初的“规划”中，从小聪明伶俐的浦炜应该走跳舞、弹钢琴的“文艺”道路。当得知女儿喜欢像男生一样追着足球满场跑时，他打心底里不愿意接受。“所以我要去训练，就跟爸说出去跑步，但他并不在意，其实我就去踢球了，这样的生活好像持续了很久。”浦炜在采访中说。

在当时的竞技体育中，女性除了要克服刻板印象之外，还要克服很多其他困难，比如艰苦的训练。

1992年底，马元安出任中国女足主教练。当时，女足队的一些主力队员郝伟英、李秀富、马力等均已退役，队员年龄较大，体能也大不如前，这样的队伍如何与欧美强队抗衡？马元安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下定决心要刻苦练球，争取取得成绩。

老将孙清梅脚踝上全是骨刺，她每天紧紧包扎双腿坚持训练，有一次训练中，她倒在地上。“马教练，我真的跑不动了。”马元安立即叫来队医给她按摩，说：“你是个老将了，力气不够怎么上场？只能咬紧牙关坚持，没有别的办法。”

此话一出，马元安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但是却没有办法。

刘爱玲是中场组织者1999欧冠分组，负担很重。训练时，她扭伤了脚，疼得站不起来。她想停下来喘口气，马元安却在后面喊道：“刘爱玲，别停下来，你这次的训练就白费了。我现在是该逼你，还是到了奥运会的时候再逼你？”刘爱玲眼含泪花，继续跑着。

马元安就是这样逼迫女孩们提升体力的。

除此之外，中国女足的待遇也让人伤心已久。

前中国女足主力中后卫高红霞曾在接受采访时说：“体育局给的工资和奖金都不高。但姑娘们都愿意努力，我们那个时候真的是人才济济。包括我，虽然参加了美国世界杯，但是一场都没上场。因为上场的队员都很强，没入选的很多队员实力也都很强。当时的姑娘们为了踢球，真的付出了很多。”

中国足协女子部主任陆宇在2015年接受采访时表示，女足运动员待遇低的主要原因是大多数女足球队都是体制内的，也就是由体育局管理。“如果由体育局管理，那么球队的经费来自财政预算，财政支出是有标准的。你按照运动员的级别享受到什么级别的待遇，所以女足运动员的待遇不会像男足运动员那样达到市场标准。”

“经常有报道说我们女足队员一个月工资只有3000到5000元，其实这也是体制内的标准，加上训练津贴可能稍微高一点，但相对于女足队员们的辛苦，我觉得还是不高。”陆宇说。

尽管条件艰苦，中国女足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仍然有着辉煌的表现：

1986年女足首次夺得亚洲杯冠军，并于1986年、1989年、1991年、1993年、1995年、1997年、1999年连续七次夺冠；8次参加亚运会，3次夺冠、2次亚军、1次季军，并在1990年、1994年、1998年亚运会上实现三连冠。

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中国女足以1：2负于美国队，获得亚军。

神的士兵

然而在很多人的心目中，真正的爆发发生在1999年夏天，那是20世纪最后一届女足世界杯。

当年跟队记者清楚地记得，1999年美国世界杯的20天时间里，记者跟随中国女足去了7个城市，3周的飞行距离总计达2万公里。

多年后，时任中国女足主力后卫的温丽荣谈起那次美国之行仍心有余悸：“我真的不记得去过哪里，只记得每场比赛都需要从西边飞到东边的长途飞行，再加上三个小时的时差，我经常是早上赶到机场，晚上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女足顽强地挺进决赛，对手是东道主美国队。

1999年7月10日，在洛杉矶举行的第三届女足世界杯决赛中，中国队与美国队在120分钟内打成0:0平。最终点球大战，中国队4:5不敌美国队，屈居亚军。这是中国队队长孙文（前）带球突破。图片|新华社

1999年7月，包括美国总统克林顿在内的90185名热情球迷齐聚美国加州帕萨迪纳市玫瑰碗体育场，观看中美女足世界杯决赛。中国女足出场时，在场全体中国人民齐声唱起《玫瑰玫瑰我爱你》。

这一届世界杯，26岁的孙文犹如天神下凡，以“杀神”姿态在世界杯上攻入7球，荣膺杯赛金靴。她与美国球星埃克斯共同入选20世纪最佳女足球运动员。次年，孙文成功当选“世纪足球小姐”，人们称她为“穿裙子的马拉多纳”。

不仅仅是孙雯，当时的中国女足在场上的各个位置上都拥有一批世界顶级的球员：

被誉为“门神”的门将高虹被亚洲体育记者协会评选为“本世纪亚洲最杰出的女足运动员”。1995年瑞典女足世界杯上，高虹以主力门将身份出战。在中瑞双方关键的1/4决赛中，双方进入点球大战，高虹发挥出色，先后扑出了对手的两粒点球。中国女足最终淘汰东道主，首次进入世界杯四强。

高虹入选1999年世界杯最佳阵容时，国际足联评价她“动作稳健，空中控球技术很好，进攻性很强”。外媒也对高虹给予了高度评价：“高虹在门前的风采是世界上其他门将难以企及的，她在几场关键比赛中展现出了让球队起死回生的能力。”

刘爱玲是天生的中场指挥官，控球能力、射门得分能力和积极防守能力都很强。刘爱玲在国家队身披10号球衣长达15年，因此被称为“女足史上最伟大的10号”。她最经典的射门，是在1999年女足世界杯对阵北欧劲旅挪威队的两记凌空抽射。

两粒进球均为中国队角球破门，对方在禁区内头球破门，刘爱玲在上、下半场各有一次左脚精彩凌空抽射，两度让挪威门将惊呆。

1999年美国世界杯是中场球员蒲伟梦的起步，19岁的她刚刚在上海队站稳脚跟，就被国家队主教练马元安看中，成为中国女足的主力。

范云杰是公认的世界级女足中后卫，攻守兼备，是一名全能型的战士，堪称女足界的“范将军”。范云杰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头球凌厉，1995年、1997年两届亚洲杯，她总是在关键时刻头球破门，为中国队的胜利立下大功。

1999年女足世界杯决赛，中美女足激战至加时赛最后一分钟，范云杰大胆前压，突入对方禁区，完成头球攻门，皮球被美国队球员利莉在门线上头球解围，当值裁判并未认定为进球，赛后，这起悬而未决的门线案引发巨大争议。

最终双方进入点球大战，在“生死战”中，刘英最后点球射失，中国女足4:5不敌东道主，夺得亚军。

在玫瑰碗球场，中国女足距离世界冠军仅一步之遥。

更衣室里，孙雯哭了，刘爱玲哭了……1999年美国世界杯，成为中国女足永远的遗憾。此后的日子里，孙雯经常被问及那场决赛。她曾说：“如果没有‘如果’，我夺得了冠军，对女足的影响和宣传也许会不一样。”

时任主教练的马元安后来回忆道：“当时有遗憾也好，有释然也罢，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觉得1999年的世界杯对中国女足来说是最好的，但还不够完美。后来我想，人生留下一些遗憾，并不一定是坏事。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就算夺冠了也会有瑕疵，但冠军的光环把瑕疵都掩盖了。虽然没有夺冠，但我还是释然了。中国女足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给全国人民带来了幸福，让大家知道女足是值得欣赏、值得关注的。很多人都在为女足惦记，我觉得中国女足的表现能让大家惦记，让大家记住中国女足曾经有过这样一群人，这就足够了。”

赛后，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致电称赞中国女足队“艰苦奋斗、锐意进取、奉献精神强”。

令人欣慰的是，这次世界杯亚军的夺冠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国人对女足的态度，当年之后不少家长都送自己的女儿去学踢球，希望有朝一日能加入中国女足队伍。

当时，很多中国球迷凌晨3点就起床看决赛，9岁的王珊珊也在电视机前观看了比赛。后来，她回忆起那场比赛时坦言，那是她梦想开始的时刻：“当时我还在上小学，但我记得那场比赛非常精彩，中国队打得非常好，闯进了世界杯决赛，那是我梦想开始的时刻。孙雯是我最喜欢的球员，她是我当时的英雄。”

面临转折点

2000年悉尼奥运会，中国女足代表着中国人民的夺金希望，但在小组赛3：1战胜尼日利亚、1：1战平美国队后，中国女足在关键比赛中却以1：2负于挪威队1999欧冠分组，被淘汰出小组。

2001年，中国女足在亚洲赛场上的十连冠就此终结。

2004年8月11日，中国女足队员白丽丽（右）与德国队队员维奥拉·诺贝尔托比赛。当天，第28届奥运会女足比赛拉开帷幕。中国女足在希腊帕特雷的帕帕约博尼萨基球场以0比8不敌德国队。图片来源：新华社

2004年雅典奥运会，女足比赛首次扩军至12支球队，首场比赛中，正处于新老交替时期的中国女足以433进攻阵型迎战实力强大的德国队，德国女足以8:0的比分，送给中国女足历史上最大败绩。

2008年2月24日，中国女足在主场以0：3惨败给日本女足，不仅痛失东亚四强赛冠军，还拉开了连续5场败给德国、美国、挪威和意大利的序幕​​。在当年北京奥运会淘汰赛上，面对崛起的日本女足，中国女足上半场各丢一球，再次在赛事四分之一决赛中被淘汰出局。

2010年，中国女足在亚洲杯半决赛中以0：1加时负于朝鲜女足，不仅无缘决赛，还丢掉了2011年德国世界杯的门票，首次无缘世界杯。

2012年，中国女足在预选赛中仅获得第四名，首次无缘奥运会。

根据国际足联公布的国家女足年终排名：中国国家女足2003年排名第5位，2004年排名第6位，2005年、2006年排名第9位，2007年排名第13位。2019年世界杯小组赛和东京奥运会小组赛，中国女足因世界排名较低，被分在第三档。

从辉煌巅峰到如今，中国女足到底经历了什么？

过去，中国女足是“职业打业余”。自上世纪50年代起，借鉴苏联竞技体育体制，我国竞技体育人才培养以体校为主，形成了以“三级训练网”为标志的一条龙式训练体系。实践表明，“职业体校”后备人才培养模式为我国竞技体育的快速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正是依托举国体制的“先发优势”，我国女足在上世纪90年代取得了辉煌的成绩，一度引领了世界女足的发展潮流。

但进入21世纪，欧美女足已经职业化，以1999年美国女足世界杯为序幕，欧洲、亚洲女足的发展驶入快车道。

联赛的成立是欧洲女足职业化发展最重要的一环，并逐渐拉开与其他国家的差距。近年来，欧洲女足发展模式逐渐成熟，各国在市场化的资本投入、青训体系建设、外援引进等方面不断取得新突破。经过球员在女足欧冠赛场的历练，欧洲各支球队的实力普遍提升，并最终达到反哺国家队的效果。

在亚洲，日本足球协会（JFA）在2003年世界杯出局后，开始效仿美国，发起了推广女子足球的运动。

除了外部环境的变化外，中国女足本身也存在一些问题。

1999年世界杯后，国家队老将纷纷退役，后备人才匮乏，这已是老生常谈了。

对世界女足传统强队的年龄结构及其在世界大赛中的动态变化进行统计分析，唯有中国队，1991年起步年龄为23.3岁，2000年上升到28.3岁，2007年又降至23.3岁，可见年龄结构不合理。甚至2016年，中国足协公布，当时注册成年女足运动员人数也仅有589人。

随着年轻人才的缺乏，中国队固有的技术流和独特的战术风格正在逐渐丧失。

1996年，中国女足开始尝试“中场紧逼”打法，在充足的体力作为保障下，形成了防守全面稳固、进攻快速灵活的特点。1999年世界杯上，中国队已经熟练而从容地运用胸部停球、铲球等技术动作，一方面使动作更加简洁，保证了比赛的连续性和观赏性，另一方面通过铲球、抢断、铲球等破坏进攻的方式，有效提高了球队的防守质量和比赛激烈程度。国际足联用“地毯下棋”来高度评价和赞扬中国女足的比赛。

此外，教练员频繁更换打乱了队员系统的体能训练，直接影响了比赛成绩。从1984年中国女足成立到2007年，女足共更换过丛哲宇、尚瑞华、马元安、马良星、张海涛、王海明、裴恩才7位本土教练，中国女足国家队主教练岗位也经历了11次变动。在经历了前三次正常变动后，国家队主教练员开始频繁更换。

2007年，中国女足第十次更换主教练，球队迎来了历史上第一位外籍主教练：瑞典人多曼斯基。但多曼斯基不到半年就拒绝与中方续约。国家队第十一次更换主教练，她执教的中国女足在阿尔加夫杯上表现糟糕。

2008年，中国足协再次把希望寄托在老帅商瑞华身上，但这位二度出道的老帅最终在一场“争议”中下课。此后12年间，5位国内外本土教练来去如流。

频繁的变动，让中国女足陷入泥潭，最终迷失了方向。

对祖国无比的荣誉感

2021年，女足在奥运小组赛出局后，陷入低谷，不断遭诟病。2021年11月18日，距离亚洲杯开赛不足两个月，中国足协发布公告，水清霞出任中国女足主教练。

2021年9月18日，第十四届全运会女子成人足球小组赛，时任联合队主教练水清霞指导比赛。图：新华社

水清霞是谁？亚洲杯之前，亚足联采访了水清霞，并给了她这样的评价：“她11年5次捧起亚洲杯，是黄金一代中第一位担任国家队主教练的球员。她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赢得女足亚洲杯。”

作为球员，水清霞曾于1986年、1989年、1991年、1993年、1995年五次出战亚洲杯，每次都捧得冠军奖杯。作为教练，“放​​下一切包袱，全力拼搏”是水清霞传递给球队的态度。

水清霞改变了什么？

一方面，重新定义队员。在贾秀全执教的2021年奥运会的三场比赛中，王霜无一例外地出现在左路，她的角色更接近边锋，需要承担防守职责。攻击型中场是水清霞赋予王霜的新位置。从技术风格上看，王霜脚法出色，擅长最后一传，能在前场上演花样动作。更重要的是，王霜可以直接进攻球门，给予对手最直接的打击。

毫无疑问，出任前腰的王霜进攻效率更高，防守压力更小，更有利于她的踢球风格。在亚洲杯首战对阵中华台北女足的比赛中，我们就能看出这种安排的独特之处。

而水青霞在队员选拔上则不拘泥于常规，贾秀全时期远离国家队的楼嘉慧、赵丽娜、李佳悦、唐佳丽等人均已回归。年龄结构上，既有李佳悦、王珊珊这样的老将，也有王霜、唐佳丽这样的二十多岁的中坚力量，还有徐欢、王彦文、张琳燕等新生代球员。水青霞把中国女足各个年龄段的优秀球员都选到了。

改变是有效的。

亚洲杯半决赛，中国对阵日本，比赛进行到第119分钟，中国队还落后一球，此时有自媒体已经刊登了女足落败的消息。此时攻守兼备的队长王珊珊在门前接到张欣的传中，打入一球扳平比分，最终将比赛拖入点球大战，中国队最终以4:3的点球比分、6:5的总比分战胜日本队。

整场比赛，女足在两度落后的情况下两度扳平比分，并最终通过点球大战取胜，充分展现了女足顽强拼搏、永不放弃的精神。全场万余名球迷见证了女足从落后到翻盘的全过程。赛后，几位球迷接受采访时，依然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

“每当中国足球取得进步的时候，我都感觉我们球迷非常高兴。我很感谢女足给我们带来了这种对祖国和民族无可挑剔的荣誉感。作为一名中国球迷，我此刻的心情非常激动。”

赛后，当工作人员和女足队员想要把水清霞举起来庆祝的时候，水清霞却不停地挥动双手，示意“别过来抱我，别抱我”，随后她身边的教练组成员也纷纷跟水清霞挥手。因为水清霞很清楚，现在不是释放情绪的时候。

2月6日19点，女足亚洲杯决赛在中国女足队与韩国女足队之间进行，上半场韩国队两球领先，以0：2落后，激发了中国女足的斗志。

下半场1999欧冠分组，水青霞进行换人——张睿和肖宇毅登场，张琳艳替补王霜出场。很快，女足队员唐佳丽和张琳艳连入两球，将比分扳平。伤停补时阶段，肖宇毅打进致胜一球，中国队最终以3:2逆转夺冠。

轮换阵容中虽然缺少了王霜，但水青霞却展现出了自己对国内女足球员的熟悉，以及在选拔人才方面的独到之处。

终于，16年后，中国女足再次登上亚洲之巅。

赛后，水清霞坦言决赛对阵韩国队是一次挑战：“即便夺冠，我也不认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战绩，我们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去准备比赛，我更看重比赛本身的胜利。”

踢球的意义

女足的胜利就像是春节假期的最后一个“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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